【也青】回魂日（短篇，完）
（摸个小故事，不吓人）
1.
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——
王也深呼一口气。
“爱国敬业诚信友善？”一道声音缠了上来，“背这个没用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动动啊，”那声音继续道，“在鬼门边上烧纸，等着鬼上身？”
王也动了动脖颈，正对上一双青蓝色的眼珠。
“我让你动脚啊，”那鬼笑得眉目勾人，“再不走，就要被吃啦。”
2.
您怕不是也要吃我。
王也看了一眼对面切牛排的架势，欲言又止。
那鬼自称诸葛青，说是中元节地府开放探亲，自己就买了往返套票出来玩一天。
“您要探谁的亲？”王也咽了下口水，“不然我给您送过去？”
“我没亲人啊，”诸葛青一脸莫名，“我野生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十多年没上来了，人生地不熟的，劳您当个导游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想见哪个去世的亲友我都能弄来，”诸葛青豪气一挥手，“我下面有人，到时候帮你安排托梦——”
“……”
“结账吧，”诸葛青打了个饱嗝，抬手朝几步远的服务生打了个响指，“我请客哈——”
“别别别，”王也赶紧掏出钱包，“您那边的钱在我们这儿不——”
诸葛青指尖夹着一张崭新的银联卡。
“……”
趁着前台开发票的间隙，诸葛青朝王也勾了勾手指。
王也矮下脑袋：“您说——”
那对青蓝色的眼瞳在王也的视线内骤然放大。
“吸口气，”诸葛青砸了咂嘴，一张煞白的小脸看不出半点情绪，“不然待会儿我又该飘了。”
3.
为了防止诸葛青突然发飘，王也只得把对方的胳膊牢牢夹在自己身侧。
“那儿原来是个书店。”诸葛青一只手被王也扣在口袋里，另一只手也不闲着，抬起来顺着街边的店铺一溜儿点了过去，“旁边是个杂货铺，再旁边是个租碟子的小店——”
“祖宗诶，太阳——”王也赶紧把遮阳伞往前挪了挪，支开话头：“您以前也住这儿啊。”
“是啊，当时那个小店里还养了只猫，和我关系可好了，”诸葛青偏着脑袋回忆道，“不过我在下面等了十几年也没等到它，估计那猫把我给忘了。”
“……您记性真好。”
诸葛青一摊手：“我也没别的可以记着的了。”
“得得得，”王也赶紧把诸葛青的手抓回口袋，“别大白天当街散了，怪吓人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哎哟这胳膊怎么又透光了——”
“……”
4.
诸葛青在太阳下面待不住，只好被王也拉去电影院。
“3D的没看过吧？”王也对着排片表琢磨半天，“这个看不看？”
王也挑了部鬼片。
“孟婆不长这样啊，”诸葛青摘下眼镜凑到王也耳朵边，“那小丫头可好看了，三途川边追求她的鬼排两溜儿。”
后排有人咳了两声。
王也叹了口气，侧过身子把诸葛青的3D眼镜推推好。
“而且这孟婆汤也不是人人都能喝的啊！”诸葛青捶胸顿足，“我等了十多年还没——”
“嘘——”王也低头咬住诸葛青的嘴角，“你耳朵透光了。”
5.
电影散场时，天色已经晚了。
诸葛青揉着自己的耳垂，只觉得浑身发飘——这会儿又没太阳，不应该啊？
“怎么了？”王也注意到对方有点出神，“要回去了吗？”
“啊……我看看票，”诸葛青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揉皱了的纸签，“黄泉的船落日时分开……”
“落日啊，”王也仰头看了看天色，将诸葛青的手牵回口袋，“我们沿着河堤走到你昨天来的地方，时间就差不多了。”
河面斑驳的夕阳像是闪耀在阴阳交界处的引路星。
“我以前也喜欢沿着这条河堤散步，”诸葛青望向河面的眼睛像是沾了星屑，“十多年了，这边一点没变啊。”
“变了的，”王也低声道，“东面的柳树死了三株，西面的梧桐被虫蛀得厉害。”
诸葛青有点讶异地抬起头。
“我以前也喜欢陪着家人沿着这条河堤散步，”王也笑了笑，“很多事还是记得的。”
6.
“你明年烧纸的时候小心点，别在鬼门边啦，”诸葛青从口袋里摸出船票，“小心被别的野鬼吃了。”
王也望着诸葛青身后茫茫无际的黄泉海，没有应声。
“以后有缘再见啦——”
“等等，”王也抬手扣住诸葛青的手腕，“你说过，我想见哪个去世的亲友你都能弄来——”
“啊！差点忘了这事，”诸葛青恍然道，“您说？”
“我有想见的人，我们约好共度余生，但是他失约了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，这十几年来他再没有来见过我……”
王也的声音散在黄泉海边的薄雾里。
“我不会怪他，我也不会忘记他，你能安排他托个梦吗？”
诸葛青的手腕有一瞬间的僵硬。
站台开始播报登船人次。
“他喜欢的那只猫还活着，那条街拆迁的时候我领养了它，”王也上前半步，“它已经很老了，大概再过段时间就要下去找他了。”
“我也老了，”王也闭上眼睛，“所以——”
他将诸葛青轻轻抱进怀里。
“既然你也没有忘记我，阿青，”王也的声音哑了下来，“明年再来、再来见我一面吧。”
诸葛青的嗓子里溢出一声啜泣。
黄泉海上映着繁星，就像九天的银河。
他们隔着星辉在生死两岸遥遥相望。
“好。”
————END————
